黄磊 -- 深秋处，又是重阳

黄磊/作

 

昨夜小院聆听秋虫

吐尽这一季最后的鸣唱

虽褪去盛夏激昂

却因孤独，分外嘹亮

我凝视那瘦弱的歌者

凝视不堪寒露深重的翅膀

从田间到庭院

不啻千里万里

他竟有如许勇气

前来嘱我

秋深处，又是重阳

 

重阳忆起过往

起初头顶，而后肩膀

我是奶奶登高的拐杖

奶奶问，将来娶了媳妇

谁陪这老寒腿出门一趟

我拍拍稚嫩的胸膛：

所有你的路，包在我身上！

她笑，我也笑

夕阳西下，祖孙搀扶着

一双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重阳忆起外公

斗室岁岁盈满菊花香

羞女，雪海，金皇后

南山东篱下，悠然绽放

温文尔雅的老人

戒掉了三分之二的胃

戒不掉那一口舌尖上的滚烫

憾哉菊花开至荼靡

惜哉未尽翰墨书香

唯余老年大学父女同窗的故事

积淀在光阴深处，久久传唱

 

重阳忆起兄弟

往日团聚如火

而今天各一方

你是小虫化蝶，飞越林莽

他是雏鹰振羽，展翅翱翔

怀揣兜兜转转的梦想

是否迎娶了心仪的姑娘

且把思念寄托茱萸

待他日重逢把盏

少年趣事下酒，大醉一场

 

重阳忆起故乡

明月皎洁映照山岭

壶流河水奔腾远方

千百年来我的祖先在这里

耕耘，繁衍

终年劳作，终身奔忙

拓荒垦土的号子

于西伯利亚寒风中杂糅

久久回荡

这片辽阔的沃土

孕育着多少坚硬的骨头

压不垮的脊梁

 

驰而不息的轮回间

一支椽笔写不尽秋之万象

秋山，秋水，秋风

秋寒，秋露，秋霜

秋虫踟蹰，秋风徜徉

秋树婆娑，秋草苍黄

秋思朴拙厚重

秋声婉转悠扬

秋至重阳情最浓

天地间盈满

历史与现实交汇的光亮

 

深秋登高远望

看塞外群山苍茫

看朔风豪情激荡

看南飞雁远去衡阳

那一步一鸣一回首

并非秋心无所寄托

是一遍遍温习

来年春归的方向

 

深秋颗粒归仓

谁道繁华落尽，唯余薄凉

一垛垛麦秸矗立打谷场

霜天里不灭暖暖的希望

似首辅恩相，端坐明堂

如伊人翠袖，眺望远方

像卸甲归田的老将军

一袍一杖一瓢酒

独立斜阳

 

深秋天高云翱翔

最宜晾晒行吟诗人的梦想

采撷了春之绚烂

沉淀了夏之炽热

秋意如诗

在每个多情的灵魂深处

汩汩流淌

 

秋到深处情最浓

你若贫瘠，他是饱足的食粮

每一片依依不舍的飘零

终将化作春泥

反哺大地母亲的滋养

 

秋到深处情最浓

你若清冷，他是温暖的炉膛

莫道胸襟无觅处

那漫山遍野红叶

不正在激情燃烧的希望

 

秋到深处情最浓

你若孤独，他是宽厚的臂膀

每个独在异乡的游子

在秋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梦里又见儿时撒欢的田野

深情款款的爹娘

 

人有情，天不老

且登菊花台

且品菊花香

今宵凭栏临风处

昊天下遍撒金色的芬芳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且举菊花杯

且奠菊花殇

纵西风中沉醉百年

傲岸如菊的风骨

依然怒放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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