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新生】黄玫瑰(小说)
一
路过北仓文创街区时,远远的,我就看到在秋叶茶馆门前的黄葛树荫下,一个姑娘蹲着和一个躺在地上流浪歌手说着什么。不大一会儿,那个流浪歌手拿着话筒坐了起来。在他身边摆着一个小型音箱和一个塑料桶。只听他唱道:
“地上的大衣柜是你带来的嫁妆,可柜子里再没有你穿过的衣裳
你离开那天带走了我所有的希望,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墙上的照片里你的婚纱有点儿泛黄
门口红色的高跟鞋,还是你穿过的那双
床还是那张双人的床,我却越睡越凄凉
夫妻一场不容易,你回来我还把你原谅
孩子半夜又哭醒了,问妈妈去了什么地方
我只能默默的抱起她,在地上一直走到天亮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孩子不能没有娘
你回来吧我给你当牛做马,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听着他那动人心魂的歌声,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大热天的,这个流浪歌手却戴着瓜皮帽。一件肮脏的藏青色衬衣,在背上磨了个洞,黑颜色的裤管撕破到了膝盖,露出了两条白嫩的小腿,可泛黄的面孔看上去却显得十分俊俏。闻到汗臭味后,我后退了两步。可蹲在他面前的姑娘,似乎被他的歌声迷住了,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我看了看手表,从裤包掏出十块钱来,丢到了塑料桶里,然后离开了。
他唱的是一首名叫《红尘情痴》的歌。一路上想到他唱得那样的声情并茂,我就嗟叹不已,心想,他应该是遇到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才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他的歌声,已经让我情动于衷的缘故,对即将到来的一个约会,我充满了憧憬。
我在向往一段邂逅的爱情,我以为只有这样才显得浪漫谛克。和她的不期而遇,尽管才刚刚开始,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说不定就是一段意味深长的故事。
带着这样的期待,走过兴隆街,来到北城天街,往右往上走到鲤鱼池路上的苏荷酒吧大门前时,我站在路边的树荫下抽了一支烟,也借此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我来说,这个自称叫娟子的姑娘,在我的心中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在不同的年龄段,在我的世界里,都有不少像神一样的女人存在。读书时,这样的神或许是我的一个同学,上班后,或许就是我的一个同事;行走在大街上,这个神或许就是一个迎面而来,从我身边翩翩而过的姑娘。
在我心中,她们好像生活在另一个维度里,只可眼观,不可触摸,还神圣不可侵犯。而那些最终和她们在一起的男人,也跟她们一样高高在上,而我这样的人只有仰望的份儿。
为了偷窥那个神秘世界,我还特地买了一盆玫瑰花放在阳台上。在我看来,能开出黄色玫瑰花的玫瑰,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到了春天,花苞从枝头上逐渐长大,在不经意间,层层叠叠就打开了。有风摇曵时,就像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除了稚嫩含羞,还幽香迷人。尽管我常常盯着花朵出神,可始终未能想出为什么会这样美丽动人。和阳台上的其他花花草草一样,平时都是淋同样的水、施同样的肥啊!只不过,在我的心中更在意这盆玫瑰花的存在罢了,比如盆栽土的干湿,阳光照射的长短,是否少了一片叶子,叶子上有没有虫卵等等。
走进酒吧前,我还特意掏出湿巾擦了擦脸颊,让我那张爱出油的脸看上去显得洁净一些,口香糖更是必不可少的啦,我总是害怕说话时臭气熏人。
在前堂,我就感觉到了从通道里侧传递出来的热烈气氛。地板在震动,撒过香水的通道弥漫着芳香的气息。两个服务生彬彬有礼替我打开两扇木门时,一个激情澎湃的世界迎面扑来。头顶炫彩,舞池里人影绰绰,我在一张靠着柱子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很快过来一个服务生,我付钱要了一杯鸡尾酒,然后,盯着舞池那些人跳舞。他们跳的是爵士舞,尽管聚在一起,看上去舞姿不那么一致,但都大同小异。很快,我就看到娟子了。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和尚衫和一条浅蓝色紧腿牛仔裤,前凸后翘的线条,把她苗条的身姿体现无遗。在舞池里,她与众不同,以一种独特的美存在着,伴随节奏、旋律扭腰送胯,把整个身子扭动得像一层层波浪似的,在进退之间释放着激情与婀娜……恍惚间,我突然感到此刻激情四射的她,和那天正处于昏睡状态的她,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那天晚上,加班完后,路过苏荷酒吧去开车时,我看到有两个人朝我的车子走去。还没等我走拢,那两个人就从地上拉起一个人来,我急忙跑了过去。
“她喝醉了。”
一个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对我说。我看了看那个姑娘,好像人事不醒的样子,就问道:“你们想干啥?”
“走开!”那个男人弯下腰去,要去背她。“少管闲事。”
“老子的车就停在这里,”我掏出钥匙按了一下,四个车灯闪了一下。“她是我老婆!你们想干啥?”
说着我举起了拳头,那两个人急忙松开了那个姑娘,她顺势倒在了我怀里。连站都站不稳啊,我抱着她的腰,把她塞到了副驾驶室里。由于坐不稳,我还给她系上了安全带。上车后,我就问她家住哪里,好送她回家,她似乎听到我的问话了,却又吱吱唔唔说不清楚。我想了想,就把她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去了,只有在那里,才能保证她的安全。把她带回家或者带到宾馆去开房,都是不靠谱的,到时候,自己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在派出所,警察作笔录时,登记了我的身份证号码和电话号码。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她就打电话来了,除了表示感谢,还通过我的电话号码加了我的微信。
几天后,她在微信中对我说她叫娟子,还提出希望和我见上一面,以当面向我表示感谢。当时,我就在想,她应该是通过我的微信朋友圈,看到我是个年轻人,才提出和我见面的吧。而我答应和她见面,也是因为看了她发在朋友圈里的,她的那些生活照。虽然那天夜里和她打过照面,可她当时正处在昏睡中,和活生生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她就是我仰望的那种人啊,就像我养在阳台上那盆玫瑰花一样,美丽动人,却又神秘莫测。我何不趁机偷窥一番,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呢?
生活在不同的维度,就应该有不一样的生活,甚至,连平时关注的对象都不一样,我就是这样想的。
二
几首节奏强然的歌曲播放完毕,开始播放轻音乐时,手足舞蹈的人们才四散开来。也许在跳舞时,就已经认出我了,散场后,娟子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站起身来,微微笑着。
“我看到你了,”娟子婉尔一笑,声音清脆甜蜜,和跳舞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你坐啊。”
“你要酒吗?”我问。
“来杯香槟吧。”
我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他急忙走了过来。
“还来杯香槟。”我说。
“要什么牌子的?”他问。
“来杯米老头吧,”娟子说着,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我急忙塞了一百块钱给服务生。“不用找了。”我说。
“谢谢!”服务生弯了弯腰,转身离开了。
“我约你见面,怎么好意思让你掏钱呢?”娟子说。“你太客气了。”
“我是男士……”
“嘻嘻,你还蛮绅士的。”
“是吗?”我低头看了看垂在胸前的领带,居然感到了一丝羞涩,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我的任何举动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怎么了?一个大男人说话还这么细声细气的?你居然害羞了。嘻嘻。”
也不知怎么的,我都不敢看她了,坐在身边的这朵玫瑰似乎过于耀眼了。
“那天晚上的事,还真得谢谢你,”她说。“不然……”
“只是碰巧……”我抬起头来,感到自己眼巴巴的。“碰巧……”
“嘻嘻,你怎么这样害羞啊?”
我又低下了头,两个脸颊发起烫来,就感觉一个害羞的小孩遇到了大人。
“真的是碰巧……”
“碰巧也罢,见义勇为也罢,我都得感谢你,”她说。“来,兄弟,我们碰一下杯,以后就是朋友了。”
听到她这样说,我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你比我大吗?”我问。
“难道你没看出来?”她说。“我已经是二八佳人了。哈哈。”
“你的皮肤那么嫩,我怎么看得出来?”
“让我来猜猜你的岁数吧?不超过二十三,对不对?”
“我二十二岁。”
“嗯,我就说嘛,怎么会在我面前害羞呢?”娟子说。“原来是小鲜肉遇到了大姐姐。”
“可我,没把你当成大姐姐……”
“哈哈,难道你对我还有想法?”
“不是的……”
“小兄弟,和你开玩笑呢,”她说。“你要是有那个贼心,那天晚上就不会放过我了……对了,你还没有耍过女朋友吧?见到女人还这么害羞。”
“我是有时候害羞,有时候又不害羞,”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哈,我明白了……我看你在这里不自在,我们还是上街去走走吧。晚上,我请你吃饭。”说着,娟子就站了起来。“走吧。”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姐和娟子都行,随便你。”
“娟……姐。”
“哈哈,还结巴了?”娟子突然抱住了我的肩膀,还把她的胸脯靠在我后背上。
在她的怀抱里,就觉得自己像个还没长大孩子,还哆嗦一下。
“我们就到北仓文创区那边逛逛吧,喝茶聊天。”她说。
她的胸脯热得发烫,可我又没有勇气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连身体都变僵硬了。到了街上,当她放开了我后,我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路上,她对我说,她并不是重庆本地人,是从四川老家逃出来的。她的话像天方夜谭,听得我目瞪口呆。
“姐,你为什么要从家里逃出来啊?”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
“穷怕了。”
可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曾经生活在贫困中的人啊?在我看来,她和穷困是绝缘的。我又想到了阳台上那盆黄玫瑰,如果把它栽在贫脊的土地里,会开花吗?
我怕继续问下去,会使她想起更多不愉快的往事,就岔开话题,说起自己的事来。我说,我也不是重庆人,是从贵州遵义那边过来的。一年前,我们总公司在这边开了家分公司,我就调到这边来了。
“那你住在哪?是自己买的房子,还是租的房子啊?”
“在北滨路租的房子,”我说。“我租的两室一厅,因为一室一厅的房子太不好租了。”
“那你还开车?”
我告诉她,那是工作需要,车子是自己的,但油费由公司报销。
“我俩合租你那套房子好吗?我出一半的钱……”
“你没有住处吗?”
“有啊,我租的两室一厅。房租贵不说,一个人住太不划算了。”
“是吗……”
或许是看到我迟迟没有答复,她又把我抱进了怀里。“我们住在一起多好啊,还彼此有个照应,还不孤单寂寞……”她说。
“好吧!”我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她都不怕,我怕啥啊。“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搬过来。”
那一刻,她把我搂得更紧了,我突然感到自己是一只小鸡,已经落入了老鹰的利爪。可我扭头看到她的面容,又觉得那样的幻觉只是一种错觉罢了,还是坚信她是一朵黄玫瑰。尽管那时有些僵硬的身子蜷缩在她怀里,可我还没有深入到她高贵的气质中去。
那种美的存在,似乎和她的肉体无关,仅仅存在于她的气质里,是虚无缥缈的,我永远都抓不到,够不着……
来到北仓文创街区,我看到那个流浪歌手像个若无其事的活神仙,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头枕在胀鼓鼓的编织袋上,就对娟子说,他的歌声能动人心魂,问她想不想听。
“是吗?我们过去看看。”她说。
可刚来到流浪歌手面前,她就啰嗦了一下,拉着我的手,又急着要离开。这时,只见那个流浪歌手,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燕!李燕!”他大声叫道。“我找得你好苦啊!”
“你认错人了!”娟子放开我,朝公路边跑去。“你认错人了。”
看到流浪歌手要去追她,我拦腰抱住了他。
“李燕!李燕!”
看到娟子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后,我这才放开了他,这时,我才感到肩膀上一阵疼痛,没想到,他狠狠咬了我一口。
“你到底是她什么人?不让我去追她?”
紧接着,脸上又挨了一拳,我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鲜血滴在地上,很快氧化变成了朱黑色。
“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流浪歌手又踢了我一脚。“快说!”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说着就坐在地上了,然后从裤包里掏出纸巾卷在一起,塞上了两个鼻孔。这时,流浪歌手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认得你,两个小时前,你还给了我十块钱。”他说。
“那你为什么还打我?”
“她是我的老婆,你不知道,这两年找得我好辛苦,”他说。“结果让你放跑了。”
“她是你老婆?”
“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看到他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盯着娟子离开的那条在街道拐角消失的公路,我不禁同情他起来。
“你老家在哪里啊?”我问。
“湖北恩施。”
“是不是你认错人了?她说她是四川人……”
“那是她骗人的!”
“不对吧?她的口音分明是四川那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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