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芳｜从无花果说起

文/李运芳

 

付伯伯名叫付寿贵，用时下的流行语来说，算是我们这个小县城里一枚妥妥的“网红”，是货真价实的地方名人，时不时地接受市里、省里一些电视台和网络平台的采访。

 

付伯伯退休后做了一名文物志愿讲解员。他把自己从小接触到了解到的历史遗迹、地理方志、社会变迁和神话传说进行文学加工，写成文章，再把写出来的文章用口头表达的方式表述出来，条理清晰、妙趣横生。这种新颖而有趣的讲解方式颇能俘获游客的心，付伯伯也因此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人。他说很多从外地来的游客点名追着要见他，“他们说是慕名而来，要听我亲自解说茶陵故事。”付伯伯眉眼里都是笑，还有掩饰不住的高兴。

 

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大家宣传介绍自己家乡的历史文化，他很自豪，偶尔，还能顺便哼几句。“我有时候讲解到最后还给他们唱歌呢，唱毛阿敏的那首《历史的天空》，他们都说唱得好，我现在就唱给你听听咯。”

 

付伯伯说得兴起，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在办公室里亮起了歌喉：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多么熟悉的歌词，渐渐地我也沉浸到老人家的歌声里去了。他一边唱一边挥手打节奏，抑扬顿挫，情感丰富，以他这个年纪，唱得真不错，怪不得他告诉我说，“他们每次听了都用劲鼓掌。”

 

我说：“您如今是网红呢！”

 

老人家含蓄地笑一笑，说：“我不求名利，挺怕这些的。”

 

于他而言，写文章纯属业余爱好，是退休后的一种生活方式。

 

“别人都爱打打小牌玩玩扑克啥的，我不稀罕，我就写写东西打发时间。”

 

当我为《南浦潮》不设稿费表达歉意时，他直言道：“没关系，本来也不是为这个才写。”然后告诉说，第一次看到《南浦潮》就十分喜欢这个刊物，喜欢当然也是需要缘分的。

 

“我不缺钱花，也没啥别的开销，写文章纯粹是乐趣。我们有退休工资，比起一般的老百姓来，生活还是不错的。你看我平日里买小菜时，每次打了称后，还会特意多给个几毛一块的给卖菜的农民呢。”

 

付伯伯每次拿着文章过来给我看，总是谦虚地表示自己书读得少，语言组织能力不够，然后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看看句子有没有不通顺的？”

 

我在电脑上改，他就站在旁边看，不时地想起一个字或句子，觉得不妥，回头再校对一下。“你觉得这个文章写得怎么样？”他喜欢征求我的意见。

 

我告诉他，他的文章很有历史感，很淳朴很厚重，读起来就像翻看一幅幅历史风俗画卷，不像一些人写出来轻飘飘的没有内涵。

 

“有些地方稍微调整调整，就非常好了。”我一说，他就马上表示我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改动。

 

付伯伯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有时候为了一篇文章里的一两个字句，专门跑来告诉我。他自己不会用电脑，每次都是手写稿，然后请打印店的人帮忙打印出来。有时候那些干活的年轻人毛躁，打了错字也不改正，付伯伯很无奈。

 

得知他去打印是按页来付费的，一页四、五百个字收5块钱，我就跟他说：

 

“下次您写了文章，不要去打印店，把稿纸拿来，我有空的时候给您打出来，顺便也能校对一下。”

 

听我这么一说，他很高兴地答应了。

 

我刚认识付伯伯的时候，就知道他家里种了一棵无花果树，还专门为此写了一篇关于它的文章。我本来就爱吃无花果，读了文章，更加勾起了对香香甜甜无花果的无限念想，遍寻不着。心想着等到来年春天，就去找他要一些枝条种到老家的乡下去。今年秋天时，有一次偶尔说起，我就告诉了付伯伯这个想法。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事。上个周末前，付伯伯特意打来电话，告知大寒过后天气回暖，无花果已经冒出芽头可以进行插扦了，问我是否回家？得到肯定答复后，老人家第二天下午专程跑了一趟，给我送来四根刚剪下来的新鲜无花果枝条，并详细告诉我如何插扦。

 

老人家十分朴实厚道，每次都骑着旧单车来，都要给我带点吃的，一个柚子，几只橙子，或是一包她女儿从外地寄回来的坚果。他反复强调水果是自家树上结的，坚果家里还有这么大一箱子呢，老两口吃不完，给我尝尝。我觉得过意不去，可盛情难却，只好怀着无限感谢收下。

 

他每次都会留下来跟我聊半个小时，给我看他写的文章，告诉我某篇文章发表在某个公众号上点击量很大，再说道说道最近在古城墙上讲解时的有趣见闻。

 

我呢，静静地听着，以愉悦的心情分享着这份单纯至极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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