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黏饭

家乡的黏饭

一、家乡的黏饭

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过年招待客人，餐桌上一定少不了黏饭，黏饭因只有过年普通家庭才能吃上，所以又叫年饭。黏饭种类很多，其中有瓤饭、黄米糕、冻粑等。

家乡人常说：“有瓤饭的年，才有意思。”瓤饭一般用江米加入各种果干、果仁、红豆、桂圆、大枣等食物先蒸制成坯，再用白糖和油炒出糖稀，倒入蒸好的江米饭散烩炒拌，最后在碗底用八宝干果摆出好看的图案，盛满饭倒扣过来，就是美观又好吃的瓤饭了。

瓤饭这种年节食物是要提前准备的，家乡俗语说：“吃了腊八饭，男人跟着老婆转。”意思是女人擅长准备年节食物，腊月里男人得听女人的。在我的记忆中，过年时大人们都很忙，在年前就早早多准备几碗瓤饭，到了年初二走亲戚时，不论上了多少菜，但这瓤饭是不可或缺的。瓤饭可以直接上餐，凉吃筋道，想吃热的回锅蒸一下，就变得糯软。

黄米糕也是儿时过年最受欢迎的食物。黄米糕在家乡既是喜食，也是便食。家乡人有句俗语说：“无糕不成喜，有喜才是席。”尤其是在过年等重要喜庆时刻，家乡人的餐桌上绝对是离不开黄米糕的。

黄米糕是用糜子做成的，糜子古称黍，耐旱耐寒，适宜在西北地区生长，家乡人用脱了皮的糜子做成黄米糕，金黄色的一大块，分量十足，易于保存，做熟之后甜糯酥软，还带着谷物的香气。

记得母亲做黄米糕时全家人都要参与，先要将黍子脱壳碾成黄米，再把黄米泡在水中，这一步叫作“泡糕”。等黄米粒能用指头轻松碾碎时，就算泡好了。用筛子控干水，磨成面，兑了水再上笼蒸熟。到这一步还没结束，得放到盆里用力揉，这样做出来的黄米糕才筋道，最后还要在面上涂一层熟油，这样年糕放得时间长久也不会干裂。在过年时，每次切几片蒸了，或者用油煎一下，撒点糖，吃起来酥软香甜，非常可口。

在过年时，农家人也做冻粑。冻粑平时是吃不到的，只有冬天才能做。在我儿时，每年刚进入腊月，家乡人就开始做冻粑。将大米掺点黄豆装在缸中，用水泡一晚上，再用石磨磨成米浆与蒸熟的糯米掺在一起装在坛子里，然后放在室外冻上十天半个月，其间隔三岔五搅拌一下，等米浆发酵开始鼓泡就差不多了。

家乡有句俗语说：“腊月二十八，家家蒸冻粑。”蒸冻粑时，将发酵的米浆用老玉米的外衣包裹起来，放在笼里蒸熟。玉米叶一方面能保证包裹在里面的米浆保持湿润，在蒸的时候，老玉米叶又不会影响冻粑的口感。所以，冻粑就这么一直包裹在玉米叶中代代流传下来。

刚出笼的冻粑特别软嫩，还有一股米香味，孩子们根本顾不得烫，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等冻耙放凉了，大人们会在包裹冻耙的玉米皮上画点图案，或写上吉祥祝福的话，自己看了喜庆，招待客人也体面。

儿时，母亲曾经说过：“年饭就像割不断的亲情，不论身在何处，过年的黏饭都会把一家人的思念紧紧地黏在一起。”如今，我离开故土30余年，不管身在何地，每年春节，我都会想起母亲做的黏饭，对从小吃惯了黏饭的我，仿佛这些食物就承载着全部的年味，让我永远也不能忘记。

二、母亲的粉汤饺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年一到冬至，母亲都会给我们做粉汤饺子吃。母亲只要一做粉汤饺子，就会说：“吃粉汤饺子能够让一家人在冬日里感觉到温暖，而做粉汤饺子，却能让一家人消除隔阂，培养全家人养成齐心协力的协作精神。”

对这句话，在我童年时懵懵懂懂，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味道，于是便忍不住问母亲原因。母亲说，她嫁给父亲时，整个家族住在一个大窑洞里，全家老幼四十余口，妯娌之间在生活上有分歧是不可避免的。当几个女人之的分歧到了快要吵架时，年长的公婆就会组织全家人做粉汤饺子。

一提到粉汤饺子，整个家族的人会被粉汤饺子的美味吸引着。大家围在一起，剁馅的、擀皮的、包饺子、做汤的，就连小孩子都派上了用场，传递饺子皮。这样，整个家族的人坐在一起一边忙碌着，一边嘻嘻哈哈聊些生活中愉快的事，在小孩子递饺子皮时，妯娌间随口再夸上几句对方的孩子聪明懂事，整个场面显得温馨而和谐。包饺子的过程更像一个小型茶话会，大家分工合作、齐心协力，只想着早点做出粉汤饺子，让自己和孩子早点吃到饺子的美味。母亲最后还说：“后来家族分家了，我和你父亲有了矛盾，有时解释都是多余的，不如和他一起包一顿饺子，矛盾立即消除。”

母亲最爱做的饺子是粉汤饺子，母亲把它称为“皮条拉石头”，母亲说，“皮条”指的是凉粉，“石头”就是饺子。家乡地处西北，盛产扁豆，扁豆淀粉是做凉粉最好的食材，其粉质丰盈，制成的粉坨又有弹性，同时又兼具粉糯感，放在汤锅里也耐煮。

粉汤饺子讲究的还在这一碗汤里，臊子主要负责提香，羊腿肉里加一些羊排和骨头，比单纯炒肉味道要好得多。骨头和肉绝对是两个味道，肉是香的，骨头是鲜的，炒臊子就是这个道理，煮汤也是。家乡人喜爱吃吃羊肉饺子配羊汤，再加上木耳、黄花等配菜，营养均衡，又有发热驱寒的功效，最适合冬季食用。一口饺子一口汤，那滋味真叫个美。

饺子好吃，可做起来很麻烦，记得母亲做一顿粉汤饺子，得花三个多小时，准备时间还得四五个小时。除了包饺子，粉汤做好了也不容易，炒臊子、做粉块、煮汤，工序很多。那时候，没有绞肉机，都是母亲手工剁馅，听着那一刀一刀的剁馅声，香味便随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飘了出来，不由得让人垂涎三尺，很有吃饺子的感觉。

母亲做饺子馅子时，还喜欢加一点羊尾油，这样做出来的饺子香而不腻，母亲说，羊尾油不是特别肥腻，在提升馅料的滑爽感上，要比植物油好，而且做出来的肉馅吃着也不会有嚼柴的感觉。

一碗用料十足、心意满满的粉汤饺子，不仅日常食用美味耐饥，而且放在正儿八经的筵席里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佳肴，粉汤饺子用来冬至等节日的敬食以及招待宾客都显得很为庄重。